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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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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上因為王有正趕車趕得急, 顛簸得厲害,終於到了周家門口,小廝瞧見他們便上來問是要找誰, 福妞站出來說要找周家的小姐周凝雪, 誰知道立即走上來一個人說:“敢問幾位可是王家的人?我們公子病了,正想見你們!”

福妞立即點頭:“可是京城來的齊公子?”

“正是。”

一行人跟著小廝進去,走到齊昭休息的屋子裏,聞見一股子藥香, 齊昭從床上坐起來,他咳嗽幾聲, 瞧著的確像是身子不大康健的模樣,但也並非是快死了那般嚴重。

齊昭似乎與從前區別不大,依舊是面容略顯蒼白,眸色堅定。

他想起來給王有正還要衛氏行禮,立即被衛氏摁住了:“小五, 你不舒服便躺著就是了。”

王有正也道:“正是,且你如今是什麽人物?怎能給我們行禮?”

齊昭微微一笑:“無論何時, 我都你們的小五。若是沒有你們, 哪裏來的如今的我?”

小廝進來遞了凳子讓王有正與衛氏坐下, 齊昭便低聲說了些自己在京城的事情, 輕描淡寫地說他爹登基之後封了他瑞王, 日常在京城也十分繁忙。

雖然他只是說了繁忙,沒有說行事如何艱難,可福妞還是瞧見了齊昭眼底淡淡的烏青。

當初他家人都能拋棄他,如今定然也不好過,福妞低下頭,沒再說話。

好一會, 進來個小廝說是不知道有一種藥該如何煎,要請教衛氏,衛氏趕緊站起來同他們一道出去,接著沒一會,又有人來請教王有正如何餵馬,王有正心中如何不知道,只怕這是齊昭想同福妞說話,他也沒戳穿,便出去了。

福妞仍舊坐在凳子上,離齊昭的床鋪大約十來步遠,她低垂著腦袋,似乎比從前纖瘦了些,身上穿的一件淺黃色繡荷花的長裙顯得尤其別致。

京城不少人想往齊昭身邊塞女人,各色各樣的都試了,齊昭看都不看一眼,人人都道,興許他不喜歡女人。

若是有人瞧見他如今癡癡的眼神,只怕就明白了,他不是不喜歡女人,是只喜歡這一個。

“這些日子,可還好?”齊昭輕聲地問。

福妞擡起頭靜靜地看著他,其實有許多話想問,但終究都問不出口,只道:“我定親了,過的挺好的。”

齊昭心中轟的一聲,原本沒病,一下子卻跟病了似的,渾身都在難受。

“你定親了?”他直接撩開被子下了床,走到她面前。

福妞點頭,一字一句地說:“嗯,我娘說,我今年十五了,是該定親了。”

齊昭腦中亂七八糟,他走到她跟前,原本想擡起她的臉好好地看著她,可卻忍著了。

他忽然之間,直挺挺地往後暈了過去,福妞嚇了一跳,立即喊人,上去扶住他:“齊小五!你怎的了!”

穆林是會醫術的,他跟著齊昭一則是幫齊昭做事,二則便是照顧他身子,如今第一時間沖進來,說的跟真的似的。

“我們王爺不能刺激,王姑娘,王爺這會兒只怕是驚厥了,我給他紮幾針,等他醒來您好好哄哄行不行?”

福妞點頭,嚇得眼淚都要出來了:“好好,你快救他!”

王有正與衛氏知道了,也都有些後怕:“福妞,你到底說了什麽?”

“我只是說了我定親了……”福妞還是不能理解。

王有正卻理解了。

好在不久之後齊昭醒來了,只可惜醒來之後依舊虛弱的很。

他看著王有正與衛氏,哀求道:“父皇給我指派了不少事情,命我三日內必須回京,我這身子旁人跟著也不放心,若是叔父與嬸兒方便,不知道可否送我一程?”

王有正與衛氏思量片刻道:“福妞定的那戶人家擇了十一月初五的日子,我們這個時候送你,應當也來得及回來,你身子不好,路上若是出了意外也不成,那我們便送你回去吧。”

齊昭點頭:“多謝了。”

他心中慢慢沈下來,不再是虛無縹緲的苦澀感,私下卻還是立即著人去打探福妞定下的是哪戶人家,讓人把沈瑜帶來自己跟前。

沈瑜原本在核對定親細節,聽聞被王爺喊去,十分不解。

他家從商,與官場素來沒有牽扯,怎的忽然被王爺叫去呢?

等到見著了齊昭,沈瑜心中暗道不妙,但還是摁著性子行禮。

齊昭眸色冷淡,雖然是坐在那裏,卻依舊讓沈瑜感覺到了非常深重的壓迫感。

“你爹娘可是開了個古董鋪子?”

“正是。”沈瑜答道。

齊昭微微一笑:“永州的知州大人崔明遠之女甚為喜歡研究古玩,本王給你們做媒,如何?”

沈瑜微微一楞,下意識想回答自己已經要定親了,但忽然又想到了齊昭要給他做媒的人是誰。

那可是永州的知州大人,若是他成了知州大人的女婿,沈家往後就厲害了。

岳丈定然會給他安排好仕途,他不說能成大官,做個小官也是不錯的。

沈瑜此人喜愛附庸風雅,自覺比旁人都高潔幾分,實際上科舉連著失敗三次,心裏頗為遺憾。

他原本想著就做個素人,靠著家長基業娶上一房賢妻過完餘生,忽然間就動搖了。

哪個男人不好做官?若是能有這個機會,他也是願意的。

何況,這是一個王爺親自保的媒,將來說出去臉上也是有光的。

至於王福福……

等他娶了知州大人之女之後,會把王福福也娶回去,做個妾氏,雖然不及正妻尊貴,但也必定會好好寵愛她的。

沈瑜笑著說道:“沈瑜多謝王爺!”

齊昭冷眼看著他:“既如此,你便手寫一封信,把你原本要定的親事退了。”

沈瑜瞬間明白了:“王爺,您是看上了王福福?!”

面前的清冷男人沒有說話,但沈瑜卻覺得心中百轉千回,仿若被羞辱了,若是按照他以前的性子,他必然會大怒,駁回去齊昭的說辭。

可這回不同,那是一塊太過於肥妹的肉,他舍不得吐出去。

最終,沈瑜老老實實地寫了一封信,雖然心中帶著不甘,但卻還是勸自己,女人多的是,王福福這樣的雖然不多,可等他有朝一日發達了,還是可以遇上的。

畢竟男人無論到了多大年紀,都可以一樣地玩弄年輕的女人。

齊昭態度很冷,見他寫完信便把人攆了出去,那信很快到了王有正的手上,王有正不認識字,讓福妞一瞧,福妞看完倒是沒有覺得不高興,反倒是心裏輕松了。

她與沈瑜原本就不認識,如今不能定親了,也沒什麽。

“沈瑜說,家中出了變故,定親之事只怕暫時不能了。”

王有正有些不悅:“沈家竟然如此不靠譜麽?他既這般,那這門親事不要也罷!”

齊昭可以在永州的時間不多,第二日便帶著福妞一家啟程往京城趕去。

穆林自然看得出來,王爺待王姑娘一家都情深異常,便準備了上好的馬車,寬敞舒坦,裏頭吃食熱水一應俱全,福妞第一次覺得在路上坐車竟然也不辛苦。

除此之外,還有幾個侍女小廝跟著伺候他們。

王有正心中大約也明白齊昭的想法,他原本還想問問福妞,但一瞧見福妞的神色,便知道閨女這幾日比從前都要開心。

他嘆嘆氣,與衛氏又說了一番話,大抵便是自家家境一般,與齊昭是雲泥之別,衛氏聽了之後笑道:“這事兒咱們擔憂了好幾年如今還是擋不住他們兩個,不如就順其自然,不過,我倒是瞧著咱們閨女似乎還沒開竅呢。”

福妞的確還是沒開竅,她瞧著齊昭開心,但卻不知道為什麽開心,心裏頭想著,也許自己是做姐姐的,見著弟弟哪裏有不開心的?

一路上福妞大多時間是與爹娘待在一處的,可走著走著,穆林過來求助:“王老爺,王夫人,王姑娘,我們王爺不肯喝藥,這可如何是好!”

王有正眸子一沈:“小五也太任性了,他如今身子不好,又有那麽多事情等著他做,不喝藥怎麽能成?”

穆林又問:“敢問從前我們王爺喝藥,都是如何喝的?”

福妞想起來以前齊昭喝藥,很苦很苦的藥他都是當著她的面一下子喝完,有時候體力不支的是,福妞便一勺一勺的給他餵進去,有時候她爹娘都餵不進去,只有她能餵進去。

“那我去餵吧。”福妞提出來。

她下了車,去了齊昭的車廂裏,他的馬車上也只有他一個人,就顯得有些空曠,齊昭正斜靠在那裏閉目養神。

他一路上都在看文書,的確是很累了。

福妞看著桌上的碗,皺眉:“你怎的不喝藥?”

齊昭睜開眼:“太苦了,手也沒力氣。”

福妞嘆氣,只好坐過去,端著碗餵給他,一勺一勺,齊昭竟然也喝光了。

其實那黑乎乎的藥只是清熱的藥罷了,齊昭如今身子還不錯,並沒有什麽病。

但這清熱的藥也苦,只是福妞餵的,他喝了一碗,還想喝第二碗。

齊昭許久未見福妞,也就初見時說了幾句話,但為了設法讓他們來京城,又是裝暈又是生病,還有許多話都未曾好好說。

“你瘦了許多,是不是不好好吃飯?”齊昭問。

福妞收回來空碗:“沒有,你既喝完了,我便下車了。”

可齊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

男人的手力氣很大,雖然他在控制了些力道,但福妞仍舊覺得他抓的很緊。

“福妞,你看看我。”

福妞擡起頭平靜地看著他,齊昭後悔又歉疚:“都怪我那個舅媽,從中作梗,我竟不知道我收到的那些信,幾乎都不是你寫的。”

福妞抿嘴:“信?你收到了信?”

“是,這幾個月,我時不時都能收到你的信,都是她找人仿寫的,原本我因為你是在練字是才水平不穩,如今才知道那都是假的。”

其實,齊昭明白自己錯在哪裏,他錯在享受那些假信裏的甜言蜜語,他不敢相信那是假的。

福妞這才明白,他不是不給自己寫信,是被人攔住了。

不知道怎的,她心中舒服了許多。

“嗯,我知道了,我先下車,你好好休息。”

可齊昭依舊不松手。眼中透著股子渴望:“你陪我說說話好嗎?”

福妞心中也有些亂,她不敢去想太多,卻也克制不住,但想了之後又覺得虛無縹緲,沒有方向。

“好,你說吧。”她坐下來。

可齊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,半晌,只淺笑說道:“等到了京城,我帶你去看煙花,看孔明燈,這會兒正趕上賞菊大會,京城有一處菊花園子,裏頭的菊花數不勝數,可堪滿城盡帶黃金甲。”

福妞被他帶的也有些向往,卻問道:“你不忙嗎?你在王府的日子不會有人為難你嗎?”

她問好,齊昭心裏一軟,笑道:“我不忙,你來了之後我還忙什麽?就算有人要為難我也無事,我為難回去便是了。”

那齊南不是沒有動過手腳,只是好幾次都被齊昭設法還回去了。

如今他們的馬車後頭不知道都跟著什麽齊南的什麽人,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動手,若不是齊昭安排的人護衛周全,想必就出事了。

齊昭想起了什麽,便說道:“京城的一切都好,只是沒有你,我日日都覺得缺少了什麽,心裏頭冷的很。”

他說了這話,福妞也不知道如何答,想了下說:“那我與爹娘在京城陪你幾日,等你好全了我們再走。”

齊昭低低嗯了一聲,其實心裏根本沒有想過讓他們走。

路上行了差不多七日,因為走得慢,因此耽擱了不少的時間,等到了京城,福妞從馬車窗子裏往外瞧,京城格外繁華,路上隨便一個行人都穿戴得十分奢華,跟他們在永州時見過的大戶老爺差不多了。

王有正與衛氏都活了半輩子了,見到這繁華的場景也忍不住雀躍起來。

馬車行了一炷香,停在了齊昭如今住的王府外頭,這已經不是順安王府了,是他如今單獨居住的瑞王府。

這府邸位置極好,院落別致寬敞,簡直如花園子一般,乃是前朝的將軍府,因為齊昭喜歡,他爹便賞賜給他來住。

齊昭讀自個兒住著,倒是寂寥的很,下人們每日除了打掃屋子也無事可做,如今忽然來了貴客,都熱情的很。

穆林透了口風,說這三人是王爺極為愛重之人,下人們自然又是一百分地看重。

王有正與衛氏應接不暇,十來個丫鬟圍著他們照顧,一口一個老爺一口一個夫人,倒是喊得他們跟做夢一般。

還別說,有錢的滋味真的好!被人這樣伺候著,那心裏頭就是再不開心,也都能被哄開心了。

府裏還請了戲班子,要王有正與衛氏去看戲,兩人也就原先在潭州時偶爾得空去看過大戲臺,如今王府裏請的戲班子都是京城有名的,自然比外頭那些更是好看,王有正與衛氏看得津津有味,竟然一時連福妞都給忘記了。

此時福妞正在更衣,一路上顛簸,雖然馬車很是華麗舒服,但長途跋涉也會累。

她打開自己的包袱,想找帶來的換洗衣裳洗個澡,卻見一個小丫鬟笑容滿面地說:“王姑娘,我們給您準備的有衣裳,您不必再換,方才小桃魯莽,竟然把您帶客房來了,我帶您去您的屋子。”

福妞初來這裏,也有些拘謹,這丫鬟說什麽便是什麽,跟著換了個屋子。

一進到這屋子,福妞就楞住了,這屋子的確比方才去的那間客房要精美許多,墻上掛著字畫,地上鋪著精致的毯子,處處都是漂亮的擺件玩意兒,紅珊瑚好大一棵就隨意放在那裏,梳妝臺上幾乎都擺滿了珠釵胭脂等物,全是女孩兒喜歡的東西,她有些楞怔,趕緊退了出去。

“這位姐姐,這屋子是誰的?只怕我在這裏換衣裳不合適,我還是去客房。”

丫鬟笑道:“王姑娘,這屋子就是您的!您先前還未來時,王爺便要我們安排,把屋子都裝扮好,王爺親自來了好幾次,這裏頭的東西都是王爺過目的,方才還讓人問您若是不喜歡,就再送新的來。”

福妞哪裏會不喜歡?她心中震撼,齊昭竟然如此用心!

這幾個月,他一直都在計劃給她準備這間屋子。

可是,她又以什麽身份住呢?

丫鬟拉開衣櫥,裏頭也都是給福妞事先做好的衣裳,每一件都是好看的。

福妞挑了一件淺碧色的長裙,換上之後自己低頭一瞧,這裙子的布料摸著就與從前穿的衣裳都不一樣,順滑輕盈,繡花的針線摸著仿若不存在,但那花樣子卻如真花開在裙子上一般,似乎都能聞到香氣。

丫鬟笑瞇瞇的:“王姑娘,這些都是貢品,按照常理只有宮裏頭的娘娘才能穿得著的,可皇上賞給了我們王爺,我們王爺都留給了您做衣裳。”

原來是這樣?福妞摸著那衣裳,像摸著黃金一般,生怕弄壞了。

接著,丫鬟給她挽了個發髻,也不知道這丫鬟的手怎麽那般靈巧,不過幾下,就給福妞挽好了一個少女發髻,擦上一支玉簪,就顯得清純俏麗,煞是好看。

福妞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唇,方才那丫鬟不知道給她用了什麽口脂,滋味柔美,略帶香甜,色彩也好看的很。

她正看著,沒註意丫鬟什麽時候走了,而齊昭來了。

他也換好了衣裳,天青色的長衫穿在他身上襯得人姿如松柏,眉眼冷冷淡淡,好看的很。

福妞正看著鏡子,忽然瞧見齊昭也出現在鏡子裏,嚇了一跳。

她立即要站起來,卻被齊昭摁在了椅子上:“畫好再起來。”

福妞在畫眉,她其實不常畫眉,因著她的眉毛不描也很好看,但看著桌上精致的眉石,忍不住還是想試試。

但此時齊昭在身後,不知道為什麽,福妞覺得手有些發抖。

她試了幾次,終究沒有落筆,正想放棄,忽然齊昭繞過她,站在她右前方,握住了她的手:“別動,我給你畫。”

他身上那股子特殊的松木香氣撲面而來,似乎要把福妞給淹沒了。

她下意識閉上眼睛,呼吸都有些紊亂了。

那張精致的臉龐就這麽安靜地出現在齊昭的面前。

他喉嚨滾動兩下,手裏的眉石也有些不穩了。

良久,齊昭都沒有畫下去,福妞睜開眼:“你還畫嗎?”

齊昭啞然一笑:“畫。”

他小心地在她眉毛上描了幾下,笑道:“好看。”

福妞也笑了起來,站起來說道:“你就這麽自信?我要去找我娘,讓她看看好不好看。”

她才說完,不知道怎麽被椅子腿絆了一下,人看著就要往前撲倒在地上,齊昭立即抓住她,直接把人拉到了懷裏。

天旋地轉,接著是那人有力的心跳聲,咚咚咚,一聲緊跟著一聲,福妞口幹舌燥,伸手要推開他。

齊昭哪裏舍得松手,他就那麽抱著她,遲遲沒有松開。

最後,還是福妞臉都紅透了,小聲說:“齊小五,你撒手。”

齊昭才堪堪撒手,眸色有些散亂:“你娘在看戲,你想不想看?還是說,我帶你四處看看。”

福妞此時臉色通紅,自然選擇了去找她娘一起看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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